无名子

无名之乐只一颗翠碧心。

此时彼方


忽然想起有天放学,回地铁站的小道和校园一栏之隔,听到了校内那侧的体育馆里传出声响:球鞋摩擦木地板的清亮声音,球猛地冲击地面发出有实质的砰砰响,皮革球面击打手心时有些空泛的噼啪声,像是把声音吞进球芯里自行消化。


刚刚忽然想起了那一刹那的声音,连同脚下一圈路灯的光,和贴着栅栏生长的桂花树幽香。有点冷的十月底,Office hour结束后随着稀疏学生拐入那条小道。路灯柱上挂着2020东京奥运会的吉祥物海报,灯架缠着成串的led小灯,是过早地在为万圣节准备——后来我发现那不全是为了万圣节。圣诞有,新年有,在校园外第一个拐弯处的路灯一直亮着,安静地装点一整个冬天。


开学后始终无法进入状态,甚至每天都在无能焦躁,像浮潜失败的旱鸭子。我不再是一块异乡的石头能沉入日本海,变成一滴与水不溶的油。心生的罅隙令我惶恐。


夜深人静时会怀念在那里时心中的宁静。一点点沉入独身生活,在最安静的时候和自己坦诚相谈。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,要去哪里,要怎么做。身处海滩上懒散和热闹的时候,反而会更怀念深海由自己掌控的静默。


所以当我想起经过体育馆外那无比平凡一瞬间,好像瞬间身临其境被拉回那个体感温度偏冷的巷口。沥青人行道的纹路,呼吸间醉人的桂花气,脚踝处微微刺痛的寒意,和那刻唯一活跃着的声音——我想起来了,是排球的声音。


顺着这样的情节,我猜测或许最近执拗地一头扎进日漫也是因为想念。这一份想念只有三个月的重量,只有学校宿舍超市三点一线的枯燥日常,只有拎着重物经过四季之森公园时的疲倦。但此刻我仍清晰地记得一番街错综高悬的红灯笼,夜跑时四季之森公园里明灭的玻璃灯,吃完炒面安静地注视落日消逝在富士山后,清晨六点中野街区升腾的晨曦。想念图书馆气派的藏书和贵气的单人自习区,想念711自热架上烫手的咖啡牛奶,想念一整摞草稿纸,想念一整册笔记。关于气味的记忆也很清晰,超市里刚烤出的酥脆可丽饼和栗子饼,天妇罗和炸鸡,经过海鲜区扑面而来的海风咸腥味。草莓酱和松软面包,偶尔改善伙食但本身就难吃的肉包,吃过全国各地产的苹果。不知不觉那些零碎的片段都沉入记忆,织成细密的网,一想到就会平静安心。


沉默的三个月只会在午夜时浮现。就像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想到那三个月就仿佛回到了心无旁骛的状态。想来那沉默的三个月我下意识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,并且再难忘记。那样屏蔽纷扰的时光,让我有了更多静心沉思的机会和对自己的期许。


浮躁会杀了我。我想转身逃入那恍如隔世的三个月,时间却把我推向六月。那种清醒活着的感觉,会让人兴奋得颤栗,而浑浑噩噩,头脑陷入沉眠,四肢也乏力。


我想念的不仅是那个冬天,还有那个冬天的我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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